宗月大师
宗月大师(1880-1939),俗姓刘,名寿绵,满族,是京城粤海刘家的独生子。刘家是内务府人,因祖上曾在广东负责海外贸易,所以冠以“粤海”二字。宗月大师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富家子弟,原本北京西直门大街一半都是他家的产业。老舍笔下的宗月大师,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不惜自己及家人受苦,也要帮助穷人。
宗月大师出家前,人称“刘善人”。1925年出家,拜北京西四广济寺住持现明和尚为师,法名“宗月”。
抗战爆发,宗月大师积极声援中国军民的抗日行动。北京沦陷后,日本侵略者利用各种手段威胁宗月大师,让其加入日伪组织的佛教会、授予“满洲国师”称号、邀请其访日,这些都被宗月大师严词拒绝。对京津一带出现的大量难民,宗月大师则关心备至,积极组织救济,得到难民的爱戴。
最值得称道的是,宗月大师冒着生命危险,掩埋了抗日战争中阵亡的中国军民遗骸。1937年年底,日军占领北京城,日本人打扫战场时,只掩埋或火化日军士兵遗体,对中国人的遗骸不管不顾,北京周边战场上数千具中国人的尸体暴露荒野。
日本人不掩埋中国军民的遗体,而许多中国人因为怕被日伪政府怀疑“通敌”,也不敢去收尸。在这种情况下,为了不让阵亡的抗日军民暴尸荒野,宗月大师毅然手举一面自己设计的大旗,领导数十名僧人和少数青年俗人,去掩埋中国军民的遗骸。在寒冬中,他们持续工作了一个多月,找到并掩埋了3000多具尸体。由于气候恶劣,加之年老体弱,宗月大师很快就病倒了,但他坚持掩埋完最后一具尸体,才同大家一起回城。在掩埋过程中,他们也会发现日本士兵遗体,宗月大师本着佛教的悲悯精神,也会将日兵遗体一并掩埋。
宗月大师掩埋抗日军民遗体的事情被日本侵略者得知后,宗月大师立刻被逮捕,但日伪政府迫于舆论压力,不久又将宗月大师释放。
从宗月大师在抗日期间的所作所为,可以感受到宗月大师作为中国僧人的崇高品质。宗月大师悲悯众生,爱国爱教,也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敬仰,大师“圆寂后出殡时,半个京城的贫民,自动走上街头为他送葬。他们都是受过他恩惠的百姓,成为沦陷的北京城内一桩盛事。”(悟性法师《散金碎玉集》第一篇《梦》)
“此公姓氏君知否?三十年前刘善人。”宗月大师无论出家之前还是之后,都真正做到了无私、无我,一心惦念着穷苦百姓,是现实中的“活菩萨”。近代净土大德夏莲居居士,在宗月大师仙逝后,曾作4首挽诗,最后一首诗赞扬他:
成佛还须先作人,凭将忠孝显空门。十方赞叹龙天敬,即是名为报佛恩。(余常谓宗公于佛法为忠臣,于师门为孝子。)
“佛家忠臣,师门孝子”这一称号,宗月大师是当之无愧的。面对日本侵略者,宗月大师表现出中国人的民族气节,确实是国家忠臣,体现了佛教的大无畏精神;面对穷苦百姓,宗月大师表达了无限的怜悯,并进行了竭尽所能的救济,是佛教慈悲精神的最好说明。(信息来源:中国民族报)
老舍在自己的一生中常常是以“宗月大师”的向善、助人做为自己学习和效法榜样的。他不仅在青少年时期曾经积极地参加过一些佛教的慈善活动,而且即使到了晚年也仍保持着助人为乐的品格,以至于老舍挚友萧伯青在听了“宗月大师”的事迹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说:“老舍先生就是宗月大师”。如果说对老舍青少年时期影响最大的人首先是他的母亲的话,那么第二个人就是“宗月大师”了。
他并非老舍先生学堂里的老师,但却是影响老舍先生人生的一位重要的人。老舍先生之所以能够成为享誉世界的文学大师,正因为有这位由富至贫先生的资助 。 宗月大师的一言一行直接影响了老舍,他并非他的老师,但是却是让他受益匪浅的一世之师。
老舍——宗月大师
宗 月 大 师
在我小的时候,我因家贫而身体很弱。我九岁才入学。因家贫体弱,母亲有时候想教我去上学,又怕我受人家的男侮,更因交不上学费,所以一直到九岁我还不识一个字。说不定,我会一辈子也得不到读书的机会。因为母亲虽然知道读书的重要,可是每月间三四吊钱的学费,实在让她为难。母亲是最喜脸面的人。她迟疑不决,光阴又不等待着任何人,荒来荒去,我也许就长到十多岁了。一个十多岁的贫而不识字的孩子,很自然的去做个小买卖——弄个小筐,卖些花生、煮豌豆、或樱桃什么的。要不然就是去学徒。母亲很爱我,但是假若我能去做学徒,或提篮沿街卖樱桃而每天赚几百钱,她或者就不会坚决的反对。穷困比爱心更有力量。
有一天刘大叔偶然的来了。我说“偶然的”,因为他不常来看我们。他是个极富的人,尽管他心中并无贫富之别,可是他的财富使他终日不得闲,几乎没有工夫来看穷朋友。一进门,他看见了我。“孩子几岁了?上学没有?”他问我的母亲。他的声音是那么洪亮,(在酒后,他常以学喊俞振庭的《金钱豹》自傲)他的衣服是那么华丽,他的眼是那么亮,他的脸和手是那么白嫩肥胖,使我感到我大概是犯了什么罪。我们的小屋,破桌凳,土炕,几乎禁不住他的声音的震动。等我母亲回答完,刘大叔马上决定:“明天早上我来,带他上学,学钱、书籍,大姐你都不必管!”我的心跳起多高,谁知道上学是怎么一回事呢!
第二天,我像一条不体面的小狗似的,随着这位阔人去入学。学校是一家改良私塾,在离我的家有半里多地的一座道士庙里。庙不甚大,而充满了各种气味:一进山门先有一股大烟味,紧跟着便是糖精味,(有一家熬制糖球糖块的作坊)再往里,是厕所味,与别的臭味。学校是在大殿里,大殿两旁的小屋住着道士,和道士的家眷。大殿里很黑、很冷。神像都用黄布挡着,供桌上摆着孔圣人的牌位。学生都面朝西坐着,一共有三十来人。西墙上有一块黑板——这是“改良”私塾。老师姓李,一位极死板而极有爱心的中年人。刘大叔和李老师“嚷”了一顿,而后教我拜圣人及老师。老师给了我一本《地球韵言》和一本《三字经》。我于是,就变成了学生。
自从做了学生以后,我时常的到刘大叔的家中去。他的宅子有两个大院子,院中几十间房屋都是出廊的。院后,还有一座相当大的花园。宅子的左右前后全是他的房屋,若是把那些房子齐齐的排起来,可以占半条大街。此外,他还有几处铺店每逢我去,他必招呼我吃饭,或给我一些我没有看见过的点心。他绝不以我为一个苦孩子而冷淡我,他是阔大爷,但是他不以富傲人。
在我由私塾转入公立学校去的时候,刘大叔又来帮忙。这时候,他的财产已大半出了手。他是阔大爷,他只懂得花钱,而不知道计算。人们吃他,他甘心教他们吃;人们骗他,他付之一笑。他的财产有一部分是卖掉的,也有一部分人骗了去的,他不管;他的笑声照旧是洪亮的。
到我在中学毕业的时候,他已一贫如洗,什么财产也没有了,只剩了那个后花园。不过,在这个时候,假若他肯用用心思,去调整他的产业,他还能有办法教自己丰衣足食,因为他的好多财产是被人家骗了去的。可是,他不肯去请律师,贫与富在他心中是完全一样的,假若在这时候,他要是不再随便花钱,他至少可以保住那座花园,和城外的地产。可是,他好善。尽管他自己的儿女受着饥寒,尽管他自己受尽折磨,他还是去办贫儿学校,粥厂,等等慈善事业。他忘了自己。就是在这个时候,我和他过往的最密。他办贫儿学校我去做义务教师。他施舍粮米,我去帮忙调查及散放。在我的心里,我很明白:放粮放钱不过只是延长贫民的受苦难的日期,而不足以阻拦住死亡。但是,看刘大叔那么热心,那么真诚,我就顾不得和他辩论,而只好也出点力了,即使我和他辩论,我也不会得胜,人情是往往能战败理智的。
在我出国以前,刘大叔的儿子死了。而后,他的花园也出了手。他入庙为僧,夫人与小姐入庵为尼,由他的性格来说,他似乎势必走入避世学禅的一途。但是由他的生活习惯上来说,大家总以为他不过能念念经,布施布施僧道而已,而绝对不会受戒出家。他居然出了家,在以前,他吃的是山珍海味,穿的是绫罗绸缎,他也嫖也赌。
现在,他每日一餐入秋还穿着件夏布道袍。这样苦修,他的脸上还是红红的,笑声还是洪亮的。对佛学,他有多么深的认识,我不敢说。我却真知道他是个好和尚,他知道一点便去作一点,能作一点便作一点。他的学问也许不高,但是他所知道的都能见诸实行。
出家以后,他不久就做了一座大寺的方丈。可是没有好久就被驱除出来。他是要做真和尚,所以他不惜变卖庙产去救济苦人。庙里不要这种方丈。一般的说,方丈的责任是要扩充庙产,而不是救苦救难的。离开大寺,他到一座没有任何产业的庙里做方丈。他自己既没有钱,他还须天天为僧众们找到斋吃,同时,他还举办粥厂等等慈善事业。他穷,他忙,他每日只进一顿简单的素餐,可是他的笑声还是那么洪亮。他的庙里不应佛事,赶到有人来请,他便领着僧众给人家去唪真经,不要报酬。他整天不在庙里,但是他并没忘了修持;他持戒越来越严,对经义也深有所获。他白天在各处筹钱办事,晚间在小室里作工夫。谁见到这位破和尚也不曾想到他曾是个在金子里长起来的阔大爷。
去年,有一天他正给一位圆寂了的和尚念经,他忽然闭上了眼,就坐化了。火葬后,人们在他的身上发现许多舍利。
没有他,我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入学读书。没有他,我也许永远想不起帮助别人有什么乐趣与意义。他是不是真的成了佛?我不知道,但是,我的确相信他的居心与言行是与佛相近似的。我在精神上物质上都受过他的好处,现在我的确愿意他真的成了佛,并且盼望他以佛心引领我向善,正像在三十五年前,他拉着我去入私塾那样!
他是宗月大师。
载一九四零年一月二十三日《华西日报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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